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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缚耳来】生日(下)愉快?的出游

       爱呀河旁的湿地。


  转过小河边的芦苇丛,到这处正好是篇开阔到可被称之为湖的水域。


  对岸灯影重重,是每平米单价高到令人昨舌的新楼盘,河边停泊的几只涂装的游船画舫,春日杨柳依依,桃红柳绿中点缀这样的一座小型的亭台楼阁,倒也相得益彰。


  可是这是夏夜,租船的老汉奇怪地看着在两人,前面的这个一看就是主事的。落在后面的那个,面容隐没在路灯下的黑影中,背着双肩包,像是学生。


  原来晚上游湖的男女也有,交给两个大小伙子反而放心,不至于胡搞瞎搞。


  水边蚊子多,他象征性地赶了赶。这俩年轻大小伙子细皮嫩肉的,上去得被狠狠咬些包。


  收音机里刚唱到“苏三离了洪桐县”,他赶着回去听完,二人的古怪,他便没多心,扛着蒲扇晃晃悠悠地朝藤椅原路返回了。


  因为人少,老汉到了水边,摇了摇钥匙,给他们换了一条高低蓬的小艇。楚稼君有些不高兴,这没大的画舫气派。但纪勇涛确说两人足够了。主随客便。他也没再说什么,跟在后面登了船。


  天从西方把暗色的幕布抖开,正好接住一斛洒落的星珠,连缀成一道道闪耀的银链,温柔地摆放在长绒布上,等待有情人将它绕上伴侣的脖颈。


  双肩包沉默着在船舱内找到自己的座位,仿古的窗没落锁,河上的清风就一股股涌进来,将楚稼君的长发别到耳后。


  毕竟是木制船,不好拿蜡烛出来,怕万一烧着起火,两人不旦赔钱还变落汤鸡。依着天上灿明的星辉,纪勇涛打量着清瘦的弟弟,他今日高兴得很,像得到意外礼物的小孩子,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

  于是忘记弟弟生日的愧疚再次在心头掠过。

  他是问过小孩今年想要什么礼物,结果对方来了一句“勇哥,我想要你陪我。”,就把平时工作繁忙不着家的纪勇涛弄得感动不已。


  他在生活中向来神经较粗,亦被人调侃过不解风情,这份至真至纯的兄弟情谊,倒叫他难得有所触动。表弟说想去散心,他也痛快地答应了。


  楚稼君倒是渐渐发掘船小的好处。


  狭小的横截面积会使下肢不自觉地折叠收缩,他明目张胆地越界,仗着哥哥的包容与好脾气肆无忌惮。


  短裤里伸出两条细溜的腿,夹着晦暗难明的心思靠近,最终缠到腰上。他整个人就坐在纪勇涛的腿上。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哥哥敞开的领口猛瞧。


  勇哥身上有缭绕不去的烟味,顺着夜风轻缓地笼罩起一片无形的安全区。无论天塌下来,他也会保护他的——至少在此刻,他会不假思索地信任并保护他的。


  头靠肩是撒娇的姿态,纪勇涛被弄得有些不自在,但考虑到今天是给他补过生日,兴奋一点也没什么,就没再多嘴。


  一个平平无奇的拥抱在此刻发生,凉意夹着水汽附在皮衣表面,脸埋上去湿漉漉的。


  楚稼君忽然哭了。


  谁知道他因为是漂泊异乡的孤独,还是兄弟情深的触动,亦或是即将步入社会的迷茫。纪勇涛窥不破他的内心,他只知道弟弟哭的伤心极了。


  纪勇涛对这样的恸哭束手无策,只好像模像样地呵斥一句,这么大人了哭作什么。


  幼童楚专门学习过扮演弱者。


  虽然这段经历已经被成年后惯用暴力的楚霸王作为耻辱刻意遗忘,但训练的本能还在。不管是肢体残疾还是流浪无家可归的小孩,都演过。


  那双孩子气的眼睛,是他最大的武器。它演出可怜与天真,在猎物毫无防备的时候一转为狡黠的笑意。


  可是今天,他闭上了眼,不愿让痛苦与绝望的神色被职业病的警察窥见。


  束手就擒的想法就只停留了一秒钟,于是纪勇涛肩上传出的、沉闷的、半博取同情半真伤心的哭声渐大,惊飞一片已然就寝的鸟。


  这是纪勇涛第一次看到楚稼君喝醉。


  双肩包沉甸甸的,瓶瓶罐罐碰在一起,是梦碎的声音。


  啤的白的都有,混着喝容易醉人,何况是楚稼君那样不要命的喝法。


  他以为大学生没碰过酒,起先还笑着调侃了两句。他不知道楚稼君的酒量比他好,他不懂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
  预想中的交心与拉家常变成两人沉默的拼酒,纪勇涛觉得气氛古怪,但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

  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星梦压清河。


  楚稼君从他身上下来,一个没看住,竟然窜到船尾,拉都拉不住,对着漫天乱摇乱晃的星星,纵身往水里跳。


  纪勇涛不知道表弟有什么想不开。他经常看他露出对周围一切不耐烦的模样,但因此人反而更有生气。


  这是第一次,楚稼君流露出想独自结束生命的念头。


  他吓了一跳。赶紧把人用擒拿技巧压制住,被反剪双手的囚犯终于安静下来。朦胧中,他以为冰凉的手铐已经在腕上摇晃,他的谎言被戳穿,他被勇哥亲手送进监狱,送上刑场。


  于是他便安静下来,说什么听什么。回到座位端端正正坐下,是理想中坐在审讯椅上的姿势。


  纪勇涛安顿好醉酒的人,问他这是几,楚稼君愣愣地说了个二。


  问他你是谁,楚稼君刚想说出自己的真名,脑中忽然疼痛起来,他犹豫一会,还是念出了那个已经骨肉分离的男孩的名字。


  “还没醉的太厉害。”纪勇涛想。


  夜晚风大水凉,刚才情绪激动出的汗已经洇湿后背。他最好赶紧把船开回去,免得娇贵的大学生患上风寒。难伺候不说,还多从他穷得叮当响的口袋里里掏上几十块医药费。


  水声又响起来了。


  酒精令人释放隐私的欲望,把人的情绪按键推到极端。


  独自赴死太不划算,他不甘心。


  楚稼君冷静下来,又变成精明的罪犯。他看着纪勇涛的背影,盘算着如果在这……猛地扑上去,把人一起拖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。


  落水是意外死亡,每年桥底都会发现几具漂泊的尸体,被鱼鸟分食血肉,留下一副沉重的骨骼活在易腐的世界。


  要不把船弄翻,压住他进水?


  或者把人先弄到窒息,他对自己胳膊上扛枪练出的肌肉力量很有自信。


  或者打晕,没什么痛苦的溺水。就是一场梦,分针转几圈就过了短暂的一生。


  他看过人们处置叛徒的过程,手脚起先还挣动,一会就只看见头软软地垂下来。但是他从来不屑于搞这么麻烦,一般都是一枪毙掉了事。


  可惜今天身着薄衬衫,腰间不好有轮廓。在醉中失力,搏斗亦不能保证一定制服对方。


  还是借助自然的力量。


  让河里生长的植物缠住他俩的身体,让爱与恨一起消失在这世界上,让他以洁白的名字与他长眠,把罪恶留在那晚光影斑驳的火车隧道,留在长长的汽笛声里,留在故事开始之前——他们本不该相遇的。


  会有人来找他和纪勇涛吗?


  许飞的亲人?纪勇涛的同事?他们一起死去,倒也死的干净。


  他手指扣进手心保持清醒。他迫不及待想看纪勇涛知道他是楚稼君时的震惊的神情。


  船猛烈地晃动了一下,一圈圈波纹以船为中心荡漾开去。


  纪勇涛被扑到两排座椅之间,他呵斥楚稼君发什么酒疯。


  楚稼君根本没用力,他以为他很用力,实际上手脚都是松懈的。他也很少喝醉,不知道自己喝醉时就是个大型的娃娃,软而易摆弄。


  他压在纪勇涛身上,为再次放弃杀掉他的念头而嚎啕大哭,后来又覆身蹭上纪勇涛的胸膛,固执地把眼泪蹭到那件不能沾水的皮衣上。


  纪勇涛看他的头胡乱地拱着,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,就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脊背。


  楚稼君这才发觉自己背上衣服尽湿,于是就停下不动了。


  胸膛里一颗心火热跳动,在喧嚣的水声中贴近另一颗心。


  楚稼君再醒来时,躺在湿漉漉的床单上。


  他似乎作了很长的噩梦,梦里被当众戳穿了真相,他看见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狞笑着靠近。


  他想拿枪冲他们扫射,可是自己太阳穴上先顶上了一把手枪。


  他双手举起,转身。枪口贴着皮肤研磨了一圈。


  他看见熟悉的人和陌生的憎恨与厌恶。这让他无端觉得委屈极了,于是把人拖回家就费了大力气的纪勇涛屁股还没坐热,卧室里哭声里又响起来了。


  醉酒的人哭着喃喃说着让勇哥别不要他,他会听话。


  纪勇涛被逗笑了,他应该拿录音机录下来,以后许飞再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时放给他听,指不定还能把人闹个大红脸。


  楚稼君手边的搪瓷缸里放了蜂蜜水。


  蜂蜜是送的。喝惯浓茶提神梳理案情的人有天被送了蜂蜜,而这好东西阴差阳错地又浪费他身上。


  楚稼君忍着头疼起身,把水浇了花盆。风扇还在自顾自地转着,楚稼君一倒躺回凉席上,丝毫不顾已经日上三竿的事实。


  纪勇涛去上班去了。他要是愿意吃食堂还能去蹭顿饭。


  他昨天得到了一个承诺,虽然可能是哄着喝醉的人的谎话。


  对方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,说这是他的家,他不想走,没人能赶他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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